青痕

【佛八】算尽番外之百年身（中）

从小吴店里出来后，小陈直接回了住所。今天是阴天，那只鬼不必躲在屋子里，此刻正站在楼梯口等他。

那鬼指着一旁的邮箱和他说：“刚才有人给你送东西，放在这里了。”

小陈上楼梯的脚步顿了顿，他住在这里除了小吴没有别人知道。他刚从小吴店里出来，自然不会是小吴给他寄东西，那会是谁？他脸色一沉，但还是去打开了邮箱取了东西。

一个巴掌大的盒子。

他进屋就把东西扔桌上了，那鬼对这个盒子却表现出了极大的好奇，围着那桌子转了好几圈，也试着去拿，但手穿过去几次后，他就放弃了。

“佛爷，你为什么不打开看看？”

“佛爷，是谁给你寄得？”

“这么小一个，会是什么？佛爷你为什么不好奇？”

小陈叹了口气，他收回先前的话，这个鬼烦起来，是会烦死人的。他走过去，这个快递不拆，这个鬼看样子会一直烦下去。

盒子里只有一个镯子，连张纸条也没有，如果不是那镯子看的他十分眼熟，他肯定以为是哪个人寄错了。

为什么寄个镯子给他？他又为什么会觉得眼熟？

小陈皱着眉，仔细看了看这个镯子，颜色有些似银，却透出一丝玉色来，没有精致的图案，但沉甸甸的有些坠手，不是什么西贝货。

从他拿出这个镯子起，那鬼就格外沉默起来，小陈的目光从镯子上移到那鬼的脸上，发现那鬼脸色惨白，直愣愣地盯着这个镯子。

“怎么，你认得这个镯子？”小陈摇了摇这个镯子。

鬼抬头看了他：“你敲一敲。”

小陈眉头一皱：“什么？”

鬼咬着唇，伸手做了一个敲击的动作：“就是这样敲一下。”

小陈瞳孔一紧，犹豫了会，然后伸手敲了一下。

“叮”“叮叮”

竟然听到了三声响，那声音颇为清脆悦耳，小陈头脑却一阵发昏，他忙不迭把镯子扔在了桌上，扶住了头。

“这是你的二响环，你怎么不认得它了？”那个鬼还在他耳边絮絮叨叨。

小陈耳边好像有无数人在低语，吵得他有些神志不清，偏偏这个鬼还火上浇油得说个没完，他暴怒了，吼道：“我都说了我不是张启山！”

那鬼被他的样子吓到了，禁了声，明明有些怕他，还是忍不住担心的问了句：“你怎么了？”

“你出去，我想一个人待会。”小陈指着门口。

那鬼想留下来，但在他凶狠的目光中，还是忍不住退了一步，又退了一步，最后穿过门离开了。

小陈出了一头冷汗，把自己扔在床上，昏昏沉沉的睡去了。

一晚上的噩梦，都是黑乎乎的影子在晃动，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。

“你明明可以救他们的，为什么要赶尽杀绝？”

“恨我吗？总要有个人被恨的。”

……

小陈大汗淋漓醒来，全身酸痛，脑袋比之前更昏沉了，只觉得这比不睡更累，他叹了口气，这都是什么事！要快些把那只鬼送走，对，还有那个镯子。

他大约能猜到是谁寄的镯子了。

就是当日小吴说的四阿公，他的养父，陈皮。

他一扭头，看着那只鬼无比沮丧地蹲在他床前，外头应该天亮了，这个鬼的确要躲进来，他叹了口气：“你怎么了？”

“你是不是很难受？”鬼懊恼地抓了抓头发，“我想照顾你的，但是我拿不住东西，怎么叫你都叫不醒，吓死我了。”

小陈难得幽默得接了一句话：“你已经死了，吓不死的。”

鬼被他噎了一句后，抖了抖嘴唇，说不出来话。

小陈起来，把自己收拾的可以见人了，才拿走那个镯子去找了小吴。

这是个好东西，扔了可惜，不如放在小吴那卖了，正好他的钱也剩不多了。

小吴不在店里，姓王的伙计趁机偷懒，在里头打瞌睡，小陈没带手机，只能坐在店里等。这一等就等了两个小时。

小吴骂骂咧咧得走了进来，裤子上都是泥浆，看到小陈有些吃惊：“啊呀，你最近跑得倒是勤快了啊，在这等我，我去换条裤子。”

小吴上楼换了裤子，又蹬蹬蹬跑了下来：“小陈，我和你说，我今天是倒了八辈子霉了！差点和人打起了，吃个饭都吃不安宁，改天要我灵隐寺拜拜，你要不要一起去？”

小陈摇了摇头：“我不信这个。”

小吴摸了摸鼻子，讨了个没趣：“好吧好吧，说吧，找我什么事。”

小陈把镯子放到桌上：“放你这边卖。”

小吴瞧见那镯子，眼睛一亮，拿起来仔细端详了片刻：“乖乖，这个不会是二环响吧？”

说着，就曲起手指要敲，小陈还心有余悸，忙伸手制止了：“你等我走了再敲，价格你看着定，没事我先走了。”

小吴这才发现小陈的脸色有些不对，伸手拉住他的衣角，忧心忡忡地问了句：“你多久没去见梁医生了？”

小陈愣了愣，挥手打掉小吴的手：“我过两天再去。”

如果不是小吴提醒，他都忘了还要去看医生了。说起来，要去看医生的理由他已经记不太清了，只记得要去，不去就难受。

昨天的不对劲，也是因为太久没去了的缘故？

自从那个鬼出现了，他就好像没去了，小陈揉了揉眉心，找个时间去看看吧。

他到家，那只鬼正满屋子在找东西。

他有些疲倦，本不想搭理这个鬼，但挨不住这个鬼在床上床下穿来穿去，他叹了口气：“你在找什么？”

那鬼扑到他床前：“镯子呢？昨天那个镯子放哪了？”

“我卖了。”

那鬼愣了愣：“为什么要卖了？你怎么能卖呢！”

小陈也来了火气：“那是我的东西，我想卖就卖，想扔就扔，你是什么东西，我的事也轮到你管了？”

说完，他翻身就下了床，拿了东西就往外走，那鬼小声地叫着他，他头也不回地往外走。

下楼的时候，几个阿婆坐在庭院树下择菜，看到他的时候，冷不丁地安静了下来。

等他走远了，身后几个阿婆指指点点地说着：“就是这个人，可惜了这副好样貌，居然是个神经病。”

“可不是，经常在屋里翻箱倒柜的，又自言自语，闹出那么大动静，吵得人都睡不着觉。”

“谁敢和他说啊，一个疯子，万一疯起来乱咬人怎么办……”

……

一个疯子。

“呦，真是稀客啊，我还以为你都忘了我这门是朝哪开的了。”梁医生把病历扔在桌上，妖娆的脸上突然变了气势，“我警告你，要是因为你砸了我的招牌，你信不信我让你疯的更彻底一些？！”

小陈比她更不耐烦，别过头不去看她：“快点，我赶时间回去。”

梁医生被气得没了脾气，双手环抱着胸，修长的腿翘了起来：“我倒是想快一点，我今天下午都已经排满了，那也要你配合才行啊。”

诊室里放着轻音乐，没有医院的消毒水味，反而有一股淡淡的花香，小陈没有那么排斥，深呼吸了几口，镇定了下来：“开始吧。”

梁医生暗自松了口气：“你最近还会做梦吗？”

小陈犹豫了下：“没有了。”

梁医生笑了笑：“那说明前期治疗是有效的，梦里人的样子你还记得吗？”

小陈的表情茫然了起来，摇了摇头。

“这是好现象，说明你从过去慢慢走出来了，最近一次和人交流是在哪天？”梁医生打开病历开始记录。

小陈稍微放松了些，眼中抵触的情绪还在：“昨天，和小吴聊过。”

梁医生放轻了声音：“你瞧，你已经慢慢融入这个社会了，现在有了一个朋友，以后会有第二个，第三个。”

小陈笑了笑，点了点头。

“那最近有什么异常吗？困扰你的，都可以说给我听，我是你的医生。”

小陈眉头一皱，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浑身的肌肉都在不受控制的放松，诊室里的香味有问题，加了点东西，“我……我身边有个鬼。”

梁医生愣住了，她大概没有想过会是这个答案，但她却没有去反对这个答案：“鬼？那他现在在你身边吗？”

小陈嗤笑了一声：“梁医生，鬼白天是不能出来的，他在我房里呆着。”

“你让他进你房间了？”梁医生的声音不受控制地大了一点。

小陈讽刺的笑意更大了：“他是鬼，能够穿墙进来，可是我抓不住他，除非他自己出去，不然我能有什么办法不让他进我房间？”

梁医生也发现自己失态了，调整了一下：“那你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吗？”

“……”小陈目光落在书架上，“穿着长褂子，带着可笑的眼镜，怂得要命，不过嘴角的酒窝倒是看着顺眼。”

梁医生的手控制不住的抖了起来，她脸色顿时雪白：“小陈，你还记得你之前在我这画过的那副画吗？”

小陈目光落在梁医生脸上：“那又如何？”

梁医生从病历里把那张画抽了出来，递给他：“你看看，那只鬼是不是长这个样子。”

小陈接过画，脸上讽刺的笑意渐渐消失，他带着茫然的表情看着画上的人，一时愣在了那。那画上的人同他家里的那只鬼，长得一模一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