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痕

【佛八】算尽番外之百年身（下）

“那并不是什么鬼，当然这个世上也没有鬼，小陈，那还是你的梦魇。”

“可不是，经常在屋里翻箱倒柜的，又自言自语，闹出那么大动静，吵得人都睡不着觉。”

“当初四爷把你带出秦岭，不是来让你当个疯子的！”

“那个的秘密，只有你知道，你如果不能想起来，那要你有什么用？”

……

错乱的声音在他耳边交织在一起，他开始分不清什么是真实，什么是虚假。从诊所出来后，小陈直接回了出租屋。

那只鬼还在他屋里，当然，他也只能在这里，如果这是他的梦魇，除了他身边，这个鬼又能去哪里。

他大步走到鬼面前，停了下来：“齐铁嘴？”

那只鬼眼睛突然亮了起来，抬起头来看着他：“佛爷，你记起来了？”

“你是不是一直在等他？”小陈声音很温柔。

那只鬼的眼里的光骤然暗了下去，勉强笑了笑：“对，我在等他。”

“我让他去陪你，好不好？”

鬼有些不解，茫然无措地看着他，不知道该如何回答。

小陈从包里找出那把刀，“我让他去陪你，你不要再缠着我了。”

那鬼顿时明白过来，小陈要做什么，刀举起的时候，那鬼发出了一声惨叫。

“咣当”门被踢了开，有人在门口喊了一声“挖槽”就冲了过来，一把抓住小陈的手腕：“小陈！你要做什么？！”

要做什么？小陈手腕吃痛，手一松，刀掉在了地上，被来人一脚踢远了。

“小吴？你来做什么！出去！”小陈脸色顿时铁青，突然大力推着小吴，两人推推拉拉地都出了屋。

小吴习惯了小陈突然发神经，但还是头一次遇到他要自杀的，吓得不轻。哪怕小陈已经冷静下来了，他还在那骂骂咧咧。

“我知道你之前吃过不少苦头，但四阿公既然已经放弃了，给了你自由，那你为什么不能好好得像个人一样活着？”小吴受不住地踹了小陈一脚，“非得把自己整的人不人鬼不鬼，那你那么努力从实验室逃出来做什么？”

小陈没有说话，他目光死死地盯着屋里的那只鬼。

小吴说了半天，发现小陈没有一点反应，也有些挫败：“喂，给点反应啊。”

小陈抹了一把脸：“我没想自杀。”

小吴指着那把刀：“那你是想做什么？上火了，放点血降降火？？”

那鬼的叫声已经小了，也在里头穿着粗气，看样子吓得不轻，鬼也是会喘气的？小陈好笑地想，果然是梦魇啊。

“笑！你居然还笑！”小吴被气到了。

“张启山最后葬在哪里了？”小陈突然提了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。

“啊？”话题跳得太快，小吴有点跟不上，“什么啊，我在和你说正事，你到底听进去没有？”

“我说的也是正事。”小陈轻轻一笑，“你难道不好奇我为什么和那个佛爷长得一样？说不定我是他孙子什么的。”

小吴挥了挥手：“不可能，张大佛爷一生未娶，哪来的孙子？”

“一生未娶？”

小吴顿了顿，压低了声音：“我听我爷爷说过，佛爷和那个齐铁嘴是一对，所以两个人都没婚娶，后来八爷送去欧洲没多久就出意外淹死了，佛爷死后骨灰也是撒进了海里，长沙只留了一个衣冠冢。”

小陈顿时沉默了下来，屋里的鬼惊魂未定，想出来又不敢出来，还是那副怂样，可他该死地没有办法移开视线！

原来他们是这种关系？

那么他是张启山吗？张启山如果还活着，年岁早过百了吧？他这个样子，像吗？

他穷困潦倒，除了这张脸，哪一点像那个呼风唤雨的大佛爷？

那么他是谁？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疯子？

“那个镯子，卖了吗？”小陈问了句。

小吴觉得他状态实在不对，有些担心：“那镯子可是稀罕货，看得人多，买得起的人还没出现。你是想拿回去？”

小陈笑了笑：“嗯，老头子给我的，卖了也麻烦。”

“什么！你居然……”小吴一听气得跳脚，“你差点要害死我哦，你等着，我去给你拿回来。”

小吴跑了两步，又往回跑：“我不放心你，你还是和我一起去吧？”

小陈啧了一声，拍了拍他的肩膀：“跪安吧。”

说着就进了屋，把小吴关在了门外。

“你恨我吗？”小陈走到鬼的面前，轻声问道。

那鬼大概还在后怕，没有反应过来，抬起头茫然地看着他：“啊？”

“把你送走，让你客死他乡。”

那鬼脸上茫然的表情越发浓了。

小陈轻笑一声，似自嘲，又似悲哀：“其实，真正在恨的应该是我才对，你是我的梦魇，也是张启山到死都放不下的梦魇吧。不过不管是他的，还是我的，你都该消失了。”

这十多年，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，他一直没有分清楚过，他从未清醒的活过一日， 有些时候他在想，是不是他才是梦里的人，那些他梦里的才是真实。

他是一个不存在的人。

之所以说是不存在，是因为他是凭空出现的，或者说是被复制的，秦岭深处的秘密，无意中被野蛮的闯入者发现，让他这个不存在的人变成了存在。

陈皮，他名义上的养父，把他从青铜树下带出来，用了各种方法尝试，让他想起该属于这身体的记忆，然而他失败了，复制品永远都只是复制品，无论如何也无法取代正主。

但那些实验并非毫无作用，他开始没日没夜地梦到一个人，也曾一度沉睡不醒，后来有了梁医生，用了些手段让他忘了那些梦。

而直到现在，他才知道梦里那个人的名字。

齐铁嘴。

他轻轻念了这个名字，气流划过他的舌尖，引得一阵莫名的心悸。

小陈瘫坐在地上，闭着眼，缓缓笑了，总觉得他有了一个属于他自己的秘密。

等他睁开眼，那个屋里的鬼已经不见了，如他所要求的那样，乖乖消失了。

 

小陈还是去了一趟长沙。

张启山的墓并不难找，只不过时日已久，荒草遍布，淹没了道路。

虽已入夏，但刚下过几阵雨，山中空气清新，山风微凉，这样的天气爬山，的确算是一件舒服的事。小陈拿着地图找了好一会，才在野草丛中找到那个英雄冢。

无论生前多么风光无限，死后都只余一捧黄土。

连个拜祭的人也没有。

墓碑上的字已被风雨侵蚀的模糊不清，野草已没顶。小陈好容易收拾出一块可以坐的地方，坐下后背靠在墓碑，视线都被荒草挡住了，什么也看不见。

他就坐在那，什么也不做，什么也不说，好像只是来陪陪一段过去的故事，也好把加在自己肩膀上的过去一同埋葬。

日暮西山，他静静坐了许久，然后拿出那个镯子。

墓碑下有个方格，原本该是做香炉用的，小陈想把方格拿起了，把镯子压在下头，拿起后才发现下面竟然还有一个暗格，他好像天生就知道该如何打开这个暗格，两指夹住那块凸起的石板用力一抽。

“咔嚓”一声，一个抽屉样的盒子从墓碑下头抽了出来，小陈愣了愣，盒子里竟然放着一个一模一样的镯子。

原来是一对的？

他笑了笑，把手上这个也放了进去，两个镯子相碰的时候，清脆地响声在山间回荡。

“叮”

“叮叮”

“叮”

小陈下山的时候，正好赶上一队下山的游客。

导游走在前头，拿着小旗带路。玩闹了一趟，这一队游客都有气无力地，连嬉闹的声音都轻了。他在路口稍微等了会，让这队人走到前头。

这一条道有些陡，上来的时候容易，下去的时候就有些困难了。

“啊啊啊啊！！”

一声惊呼，紧接着一个人撞上了他的背，他被抱了个满怀，小陈眉头一皱。

“啊，好险好险……”那人拍了拍胸口，放开小陈站直了身子，声音充满了朝气，嘿嘿一笑，卖乖道，“这位兄弟，多谢多谢。”

小陈回过头，那人正好抬起头对他笑，笑得有几分傻气，带起嘴角的酒窝，一个长相英俊又阳光的大男孩。

这样的人，生的就很讨人喜欢，然而小陈却露出了见鬼的表情。

男孩有些疑惑地看着盯着他的小陈，莫非是方才自己撞得狠了，惹这个小哥不高兴了？他清了清声音：“兄弟，不好意思哈，刚才撞疼你了？”

“小应！你快点！”

男孩探出头挥了挥手：“我知道了！马上来！”

小陈这才猛地回神，像是被吓着了似的，转身大步朝前走去。

男孩抓了抓头分，纳闷道：“这个人怎么这样啊……道谢也不理，道歉也不理……我长得很吓人？”

他说完，小陈已经甩下他一大截了，他忙拔腿追了上去：“唉，兄弟，你等等我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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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知道有没有猜到反转的0 0